1917年7月1日的北京街頭,上演了中國歷史上少見的滑稽景象:原本早已剪發(fā)易幟多年,可變戲法兒似的,滿街的人重又晃著大辮子逛街了,旗人舉著鳥籠,彼此問安,一家家店鋪撤下了民國旗幟,轉(zhuǎn)而懸掛出大清帝國的黃龍旗,據(jù)說時間倉促,不少黃龍旗居然是紙糊的……
這場鬧劇就是舉世聞名的丁巳復辟(或張勛復辟),憑借此事,退出歷史舞臺五年之久的清帝國重建江山,而它的始作俑者,即是本文的主角—張勛!岸∷葟捅佟辈还馐侵袊鴼v史上的大事件,也是青島影響全中國歷史的“七件大事”之一,可以和之后的“五四運動”齊名。本期《發(fā)現(xiàn)青島》,我們就和您來品歷史、說張勛。
“一杯茶”改變張勛人生 張勛原名張和,字紹軒,號松壽老人,謚號忠武,人稱“辮帥”,江西省奉
新縣人。關于早年張勛的經(jīng)歷,史家記載并不多,大都稱其幼年(12歲)父母雙亡,依靠許姓人家生活。倒是近現(xiàn)代著名報人、史學家陶菊隱先生的《政海軼聞》中,簡要敘述了張勛的發(fā)跡歷史。
陶菊隱先生在文中稱“張勛……微時傭于故鄉(xiāng)某姓。某有姻親許振,字仙屏,系奉新望族,曾任河道總督,曾國藩弟子也!痹瓉韽垊灼鸪醪]有依附于許姓人家,而是在本鄉(xiāng)一處不起眼的人家當一個小書童討生活,而這個許振乃是這家人的姻親。陶先生說得明白,許振曾是曾國藩的弟子,全國的河道總督,奉新的名門望族,年幼的張勛正是依靠許振的賞識才改變了人生的際遇。
張勛能夠攀上許振這棵大樹,既靠機緣巧合,也靠自己的機靈乖巧。某日,張勛的主人命張采橘一籃贈送給許振,正趕上許振來到府上,而相關的仆從去了別處,許振在堂上叫茶喝,半晌沒人理睬,“張(勛)乘機以茗進,許大樂!痹S振對眼前這個機靈乖巧的年輕人很是欣賞,于是致信張勛的主人,將張勛留為了自己的傭人。自此之后,張勛憑借著自己的實誠勁兒不斷得到許振的栽培,“張(勛)誠愨,善解主人意,遂以傭役而遷采辦,且授室矣!
從上面這段材料可以看出,張勛并非莽撞的一介武夫,他在少年之時就頗有心計,能察言觀色。20歲時,張勛在許家的推薦下參軍,開始了他的武夫生涯,最后當?shù)酱筌婇y。值得一提的是,張勛雖然后來拉了歷史倒車,但私德卻有可圈可點之處,他對許家一生孝敬,不僅每年拜祭許家先人,而且一有機會就會重用許家后人及門生,這在爾虞我詐的北洋時代是不多見的。
清亡后,來青策劃復辟 張勛正式參軍是在1884年(光緒十年),之后隨清軍入廣西參加中法戰(zhàn)爭。他為人坦白直率,敢做敢當,很快做到了參將。1894年,中日甲午戰(zhàn)爭爆發(fā),他隨四川提督宋慶調(diào)駐奉天,也正是在宋慶帳下,張勛開始了他跟青島的第一段“夙緣”,因為當時首任膠澳總兵恰巧也在宋慶營中做事。
青島文史專家魯海先生稱,青島在建制之初稱作膠澳,首任膠澳總兵就是章高元,“雖然兩個人品級差距比較大,張勛當時肯定比不上章高元,但兩個人同在宋慶營下,肯定或多或少有些聯(lián)系,張勛應該能從章高元那里多少對青島有些了解。”魯海先生認為,這應當是張勛第一次跟青島發(fā)生關系。
如果說這次跟青島發(fā)生關系太簡短的話,18年之后張勛寓居青島,跟青島的關系可就十分深厚了。彼時已經(jīng)是1912年,大清帝國在武昌起義的槍聲中土崩瓦解,大批清朝遺老來到青島居住,而張勛正是其中之一。此時張勛已是袁世凱的一名得力干將,但他對清政府依舊忠心耿耿,辛亥革命時他奉令鎮(zhèn)守南京,在全國各省紛紛獨立之際,他依然頑抗革命軍,讓革命軍打了辛亥革命中最慘烈的戰(zhàn)役。為表示忠于清廷,他本人及所部均留發(fā)辮,人稱“辮帥”,所部定武軍人稱“辮子軍”。清政府倒臺了,他帶著辮子跑到了青島,在浙江路9號購得一處宅子,和不少遺老混在一起。
張勛在浙江路上的這處住宅,主要由前后獨立的兩幢建筑物組成,有著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筑風格,雖然細部的裝飾略顯粗糙,但比例協(xié)調(diào),正立面橫三豎五地劃分,使住宅顯得非常莊嚴氣派,這段時期為他以后的復辟打下了伏筆。民間有一種說法,這出住宅是張勛為三姨太王克琴所建,王曾為張勛生了一子。還有一種說法,認為王克琴是在這里自殺的。
“當時不少清朝遺老都在青島居住,像恭親王溥偉、勞乃宣、周學熙、趙爾巽、劉廷琛等等,張勛手里是有兵的,這些前朝大員很看重他的實力,和他過從甚密,特別是劉廷琛!币驗閺垊椎睦铣苍谛熘,所以他在青島小住之后就離開了,但他跟這些遺老的聯(lián)系不減反增,一遇時局動蕩,不少遺老就會趕到徐州和張勛密會。
據(jù)魯海先生敘述,人們大都知道此后的“丁巳復辟”,卻不知張勛此前就曾策劃過一次復辟,但是流產(chǎn)了!澳鞘1913年春天,在青島避居的前清恭親王溥偉的策動下,經(jīng)過劉廷琛、陳詒重等人與張勛聯(lián)絡,曾進行了一次復辟,因泄密而流產(chǎn),當時是因為有人泄密,袁世凱把鐵路線給掐斷了!濒敽O壬J為,張勛是個念舊情的人,袁世凱提拔了他,所以他動起手來有所顧忌,“這次是因為張勛礙于袁世凱,袁世凱畢竟是他的恩人,袁世凱一死,張勛就沒什么顧忌了,能放開手腳了。”
盡管我們不知張勛內(nèi)心的真實想法,但事實確是如此,1916年袁世凱去世,第二年北洋軍閥因群龍無首鬧起了派系爭斗,在青島的遺老大感高興,劉廷琛立刻前往張勛的軍中,沒多久,震驚中外的“丁巳復辟”就上演了。
張勛哄小溥儀重登大寶 1917年6月7日,在青島遺老的鼓動之下,張勛再也按捺不住內(nèi)心的激動,他帶著自己的辮子軍五千余人,隨員148人從徐州坐上火車,以調(diào)停“府院之爭”(北洋軍閥總統(tǒng)府和國務院的權力之爭)為名開往北京城,與此同時,他的政治生涯攀上了頂峰,人生也開始發(fā)生轉(zhuǎn)折。
關于張勛為何發(fā)動復辟,有人說張勛內(nèi)心始終忠于朝廷,有人說張勛是受了政客的蒙蔽以為大勢所趨,還有人說這是日本人搗的鬼,希望借此搞亂中國政局好漁翁得利,但不管出于哪種解讀,始終都繞不開張勛本人的那一份愚忠。據(jù)說,當復辟次日滿街的辮子重現(xiàn)街頭之際,張勛居然真以為自己是得道多助,樂不可支,拍腿掀須說:“我說人心不忘舊主,今日果應其言!
6月9日,張勛到達北京之后,首先就走了一步錯棋,這在魯海先生看來是張勛復辟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!八且唤槲浞,按理說應該聯(lián)絡些有聲望、有智慧的人一起干,可他偏偏沒有,非要自己單干!睋(jù)說張勛曾經(jīng)邀請徐世昌共同聯(lián)手,但徐世昌要求自己當攝政王,還要求皇帝娶自己的女兒,張勛被氣炸了肺,索性自己單干。
7月1日凌晨三點,張勛帶著一干人員進入清宮,和清廷官員進行了秘密談話。當天上午9點,張勛和另一位著名遺老康有為再次進宮,將預先寫好的皇帝詔書一一蓋上玉璽,清政府正式復辟了!
關于這場復辟細節(jié)頗多,在此就不一一說明,值得玩味的是兩個版本的溥儀同張勛的談話,一則見于溥儀的回憶錄《我的前半生》,一則見于日本黑龍會編《東亞先覺志士記傳》,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場復辟實在是荒唐。
據(jù)溥儀描述,他的師父陳寶琛某日告訴他“張勛一早就來了”,溥儀原以為是來請安,誰知不是請安,而是擁戴他復位聽政。溥儀回憶稱,“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喜事弄得昏昏然……我回到養(yǎng)心殿,又召見了張勛。這次張勛說的和他的奏請復辟折上寫的差不多,只不過不像奏折說的那么斯文就是了。"隆;侍蟛蝗虨榱艘恍盏淖饦s,讓百姓遭殃,才下詔辦了共和。誰知辦得民不聊生……共和不合咱的國情,只有皇上復位,萬民才能得救……"聽他念叨完了,我說:"我年齡太小,無才無德,當不了如此大任。"他夸了我一頓,又把康熙皇帝六歲做皇帝的故事念叨一遍……我雖然還不明白,心想反正師傅們必是商議好了,現(xiàn)在我該結束這次召見了,就說:"既然如此,我就勉為其難吧!"于是我就又算是"大清帝國"的皇帝了!
另外一則日本史料則說得更為有趣,敘述者是支持張勛的日本黑龍會分子佃信夫,他稱年方11歲的宣統(tǒng)皇帝起初并不愿意復辟,張勛大惑不解,問道:“皇上為何不愿復辟?”宣統(tǒng)皇帝天真稚氣地回答:“陳師傅每天教我經(jīng)史詩文,我必須努力學習,沒有余力多管閑事!睆垊讋t說道:“皇上若再即位,必須管理國家大事,不能盡是一味念書!被实垠@奇地反問說:“如果我再即位,就真的可以不用讀書了嗎?”張勛說:“自古皇帝都善騎射,尚未聞有只知讀書的皇帝。”幼稚的宣統(tǒng)帝聽了這番話分外高興,就說:“果如是,則按汝之計劃行事……”。
因為可以不讀書,哄得小皇帝參加復辟,這樣的策略真是聞所未聞。不過復辟籌劃得如此敷衍,其迅速破滅也是可想而知,沒多久,張勛就跟著他的復辟鬧劇一起,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。
特約撰稿 田野
(責任編輯:姜豐華)
原標題:浙江路9號曾是張勛住宅傳說這是他為三姨太建的(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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